黑色鸢尾花(6)

  • 速成,质量堪忧

  • 依然是亲情向

  • 自己做的设定,哭着也要填坑

 

曹植没有答话, 他眷恋般的看了眼窗外凄冷的月色,转头离开,没入对面漆黑的走廊。司马孚一个愣神,就差点看不见他的踪影,连忙几步跟了上去。光影交错的瞬间,他觉得自己像是误入的旅人,为远方朦胧的火光所诱惑,纵身跳入了怪兽的肚腹。这想法让他暗自哆嗦了一下,不由张口问道:“子建,你在前面吗?”

“在这儿呢。”声音却从他旁边传来,“我在找走廊里的电灯开关,但似乎不太灵光,恐怕这一程要摸黑了。这么,怕了?”他侧过头问,面目在阴影里只有的隐约的轮廓,声音却十分镇定。

司马叹了口气:“你家这古堡倒和鬼故事的气氛十分合拍。每个角落都像是藏着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,等着突然扑出来吃肉喝血。”

“我却觉得正相反呢。”曹植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的愉悦,他快步走到司马前面:“是我们在捕捉潜藏在回忆里的幽灵,我们才是猎手,等着一举成擒,把它暴露在月光之下。”

静谧的走廊,隔几步才有一扇窄小的彩色玻璃窗,楼下星点的月色。落在曹植发间衣上,恍惚间真有几分幽灵的味道。 司马随口搭腔:“暴露在月光下又会如何?变成美女还是野兽?”

曹植轻笑了下:“这好办,美女归你,野兽归我,我最喜欢披着兽皮的王子。”他忽然停下脚步,推开面前一扇门,然后一盏孤灯颤巍巍亮了起来。

“这里原是个浴室,我就是在这里发现了通向阁楼的通道。”他说着,把屋顶的一角指给司马,那里果然开了个小窗通向阁楼,窗口用木板盖着。曹植四下张望,从旁边拉来个旧椅子踩上去,用手推那木板,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。他回身向司马招手,然后踩着他的肩膀爬到阁楼里,返回身向他伸手:“别介意你的衣服,反正这上面都是灰,早晚都是要弄脏的。快上来。”

司马无奈的叹了口气,也踩到凳子上,借曹植的力跳了上去。阁楼里果然都是灰,司马孚一上去就捂着嘴咳嗽,曹植倒是不在乎,东摸西摸的找到了支撑木板的铁棍子,抄在手里就向前爬:“这一段太矮,还是爬着容易些。”两个人穿过一段蛛网灰尘包裹的窄道,终于可以直起腰来。

司马孚站起来,徒劳的想整理一下衣装,拍打了两下就彻底放弃。曹植直起身径直走到通路的尽头,也不说话,用手里的铁棍子三下两下敲断了木墙上方一排排的木栅栏,然后在把木墙本身也捣出个大洞。他把一地的碎屑踢到一边去,抬脚就跳到了阁楼的另一边去:“这可是我二十年前就想做的了!”

 

 

 

司马也说不清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跨进另一边的阁楼的。他要微微低头才不会撞上房顶,然而这里总不算过于低矮。他环视这不算大的房间,想象着它原本的样子。空荡荡的房间里凉风穿堂,他一个激灵:“这里怎么这么冷?”

“阁楼不隔热,而且天窗太大,总有些透风。你站了许久了,没有注意到?”

司马孚这才注意到,房顶上两扇天窗并排,大片清辉直落下来,把这个房间照的比屋外好似还清明些。“这窗户太亮,让人没法睡觉,屋子也冷得人没法儿住。这里一直这样吗?”

曹植耸耸肩:“我怎么会知道?你若是想控诉我父亲虐待儿童,我不介意你给他烧张法院传单的。”他声音冷漠的很,眼神却炽烈,奇妙的反差。

“你不是说自己善于观察吗?也当过万事不走心的熊孩子?”司马反驳他。

曹植摇摇头:“这间屋子怎么样,我爹是怎么想的,是由爱生恨还是罪有应得,都和我没什么关系,我有的是重要的多的事情要观察。”他比了比自己的眼睛,然后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,“他喜欢看书,这屋子里东堆西放的,我能看到的那点空间里,全是书,却一点没有码放整齐,随看随丢的样子。但是他会给我念诗,音韵宛致,没有韵脚也能读的出韵律。故事也讲的好,曲折刺激,不是那些完全不对我胃口的无害童话。还喜欢和我猜谜,推理,递给我一串密码的小条子让我猜,害得我做梦都在想。他应该剑术不错,和大哥一样,我从他的姿势里看出来的。但是我最喜欢的,还是听他拉小提琴。”曹植停住脚步看着司马:“你看,小提琴,这才是重要的东西,什么冷暖温饱的算什么。 我就是那时候起沉迷拉琴的。慢的时候是浸没堤坝的湖水,飘过山峰的云,快起来可以轻快的像少女的舞步,也可以激昂的像疾风骤雨,层层叠叠,波澜起伏。那个时候,我是真的觉得我是有哥哥的。”

司马孚想了想,慢慢接口:“我知道你小的时候,你的父亲顾不了家,你的哥哥求学在外,的确是忽略了你。但是这些年,你大哥确实是在尽量照顾你的,你还是爱那个阁楼上的小男孩胜过于他吗?”

“不,你错了。这和爱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曹植看着他,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,“你记得那个皇帝半身像的案子吗?我们一开始被错误的线索引导,查到的两个人像都是赝品。那个时候大哥觉得我一再耽误了时间,要把案件从我这里收回去,你看到我是如何大发雷霆的。”

“最邪恶的反派也不过如此了。”司马孚附和。

“我这个人,从来不是英雄,也不是好人,所以独占欲在我看来,实在是个值得发扬的优点。我难得感兴趣,所以只要是我感兴趣的案子,我一定不会松手。人更是如此。没有人可以平白从我身边消失。”曹植眉眼低垂,却有些掩不住的戾气,深埋于家族的血脉里,“那时候我太小,又多少顾及父亲,然而现在,再没什么可以阻挡我。就算消失的幽灵,也要给我现形。我想要的哥哥,就得出现在我眼前。我一定要找到他,这是第一个原因。”

 

 

 

他说完这一长串话,力气用尽般的后退了两部,转身倚在窗边。“你过来看,我告诉你宴会之后发生的事情。”

司马孚挪步到窗边,从天窗里看不到地面,只看到一角的阁楼。他疑惑的看向曹植,就听他解释道:“大使夫人平白失踪,自然是不会饶过我爹。许多人手被派遣来,将这里反复搜查了数遍,这些人有魏国的,也有山中国的,鱼龙混杂,也不知道暗暗在这屋子里面外面动了多少手脚,电路也被破坏了,大家重新靠点蜡烛照明。最终当然是找不到的,这位大使夫人根本就没有进过这座古堡。事态紧急,父亲也是知道的,家里的仆人被他即刻遣走一批,包括那两位蓝眼的女士。可惜,事故还是来的太快。宴会过后不过几天,家里还是一团乱,一个晚上马厩忽然起火了。这古堡看着是石头垒砌的,其实里面颇多木质结果,不防火。父亲命人去起火的马厩查看,命令夏侯伯伯保护房子里的人。他知道那是陷阱,所以不肯亲身犯险,只在院子中指挥,知道他看到大哥从窗户里跳出来。”他指向西侧的一间窗户,从天窗里隐隐可见黑沉沉的落地窗。那里是二层,但是古堡太高,那里也有将近三米,一个孩子跳下去,鬼知道会发生什么,父亲只能立即就跑过去救援。”

司马孚听的紧张: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?”曹植挑了挑嘴角:“叔达你蠢了,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?你关注的难道不应该是,为什么哥哥要跳下去吗?”

司马对他的批评颇为不满,前思后想一番:“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,你不是让我们将那个晚上发生在你哥哥房间里的故事演了一遍吗?”

“哦, 既然如此,那个镜子里的女人是谁?她是怎么钻出来的?”

见到司马孚语塞,曹植离开窗边,穿过房间向另一侧走去:“一起去哥哥当初的房间看看吧,放心,不用爬回去,阁楼的另一侧,是有门的。”

 

 

 

“马厩里的火是第一重迷阵,将父亲的视线从古堡里引开。”穿过窄峭的楼梯和幽深的走廊,人影和脚步声一起在昏暗的灯光里摇曳。曹植轻车熟路的转到古堡的另一侧,他们方才在窗户里望见的房间。司马紧跟在他身后。

“黑色鸢尾花的歌声和洒落的金粉是第二重迷阵,把哥哥的思绪扰乱,让他不安犹疑,惊惧惶恐。”巨大的落地窗占据半面墙的正中,窗下废弃的花园里藤曼重重。落地窗对面,是这间房间里唯一的家具,古老的玫瑰木衣柜。

“这样,他就不会注意到那个长发的人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衣柜里的,只会看到她伸出玻璃的手。他走投无路,门锁着又离得远,那女鬼马上要凭空穿越玻璃而出,他一时情急,只能跳下不算太高的窗户。”曹植站到衣柜之前,伸手触摸玻璃,然后慢慢贴着下滑,忽然就把手插到了玻璃中间穿了过去。

“这里,这扇窗户被人作了手脚,中间一段玻璃被人截去,留出一道缝隙,仅仅可以把手伸过去而已。那个女鬼是不可能轻易破柜而出的。只是烛光昏暗,气氛又阴森,哥哥才受了骗。”曹植把手抽了回来,回头望向司马,“你要来看看吗?”

司马走到衣柜前,昏暗里也发现不出异样,只得同样用手贴到玻璃上,才找到那个缝隙:“可是,这还是解释不了,那个装成女鬼的人,是怎么进到衣柜里去的。是在你哥哥不在的时候藏进去的吗?”

“不是。这样敏感的时期无辜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,总会引起怀疑。”曹植摇摇头,“何况能进入古堡西翼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。”他打开衣柜镜子边的门,钻了进去:“答案就在这里。”

司马孚看他消失在衣柜里,仿佛童话里的小女孩创进异世界的大门。他打开另一扇柜门,也跟着钻了进去。衣柜里狭小闷热,然后就感觉有温热的呼吸喷到耳边。曹植凑近他,拉起他的手,放到衣柜的后板上,然后使劲的一推:“这里就是纳尼亚之门了。”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跌入了另一个衣柜。

 

 

 

打开这一扇柜门,是另一间冷清而空荡荡的房间,高大的落地窗对着另一个花园,他们方才在天窗里看不见的地方。

“你猜谁住在这里?”曹植问司马。

“你那个小哥哥?还是你自己?”司马孚小心翼翼的回答。

“两个猜测都相当有趣。看,你越来越进入节奏。”曹植在房间里缓缓走了几步,“不,这不是我的房间。我那时两岁多些,和妈妈住在一起。我们的房间要大的多。”

“这两个衣柜,是一早就做成连接在一起的样子,还是什么时候被人悄悄改成如此?”

“不知道。现在来猜猜,是谁穿过了柜门到哥哥的房间里去吓唬他?披了长发的男孩还是女人?”

“应该……还是女人吧,身高可以看出差别的。”司马孚有些犹豫。

“在视觉上弥补差异的方法多的是。”

“不过,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,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,因为若不是他亲自进入衣柜,就是他看着……你的母亲进入这衣柜的。”司马孚断定。

“你知道吗?这个哥哥,他喜欢和我猜谜语,是有原因的。”曹植又开始岔开话题。

司马识相的没有接话。

“大多数谜语,我都直接猜的出来,如若不然,他会告诉我答案然后解释。但是有六个谜语,他坚持要我自己猜出来。许多年后,我才完全想通,这六个谜语,指代的是六个人,六个和这扑朔迷离的案件直接相关的人。其中的第一个,就是我已经告诉过你的,希望。”曹植指了指自己,“希望,就是我。而最后一个,‘那一扇门,进入时重愈千斤,出来时轻如羽衣;进入时浊如泥污,出来时玉洁冰清,进入时咎由自取,出来时半点不由人。’你猜猜是谁?”

司马孚摇摇头:“我不想听你绕弯子,直接告诉我结果吧。”

“宗教上,唯一可使人进化的,是惩罚之门。我的母亲就是惩罚。你看,这就是谜底。当年那个住在阁楼上的小男孩知道所有的事情,然而他却让我猜。当我八岁的时候,我猜到了所有谜语。当我十八岁的时候,我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,又过了十年,我才能向你揭露这一切,然而,我的观众呢?”曹植微张双臂,站在了这房间的中央。“演讲若没有观众,就是无声的葬歌。法官若是没有罪犯,正义始终无法宣判。谜题的谜底要在出题之人面前揭开,斯芬克斯才会纵身悬崖。而我的哥哥,我的观众,我的囚徒,我的导师,我的拦在我身前的魔障,就这样消失了。我不允许我的表演落入尘埃,我要他听到我亲口的宣判,这是我要找到他的,第二个理由!”

 

 

 

“难道你还有第三个理由?”司马孚看着他逼问。

“当然。当天晚上,我的父亲自己去了着火的马厩,让夏侯伯伯照顾宅子。然后他遇到伏击,带着哥哥九死一生脱险,然后回到古堡里寻我的母亲,就看到她已经躺在血泊里。”曹植领着司马孚离开这间房间。从拐角的悬梯上楼,就来到一处套房。

“夏侯伯伯本来要守在二楼,要看着孩子们。然而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走廊,就追了上去,才追过拐角,就听到了我大哥呼救的声音,又赶回来看他出了什么事。结果,两个人,他哪个也没有追上,哪个也没能保护。我的二哥,知道我的母亲要赶去她的房间,所以提早跑了出来。你说他为什么要跑?”

司马摇摇头。

“因为他觉得我的母亲会对他不利,因为他相信他自己也是惩罚的一部分。你说他跑去了哪里?”

司马看看面前金币的房门:“他害怕你的母亲,却跑到了你们的房间。”

“没错。曹植猛的推开了门。他害怕我的母亲,却还是跑了进来,你觉得他是要做什么?他也许是想害我,也许是想偷袭我的母亲,也许是想用我要挟我的母亲。然而这都不重要,那天晚上,我的母亲死了。”

“所以,你想找到他的第三个原因是……”

“没错,我想找到他的原因是要向他复仇!”

这时候房间里的台灯忽然亮了起来。

 

 

 

“谁?”司马孚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,下意识的做出了个防御的姿势。

曹植缓缓偏过头,看着坐在台灯边的身影问:“哥哥,你们把他藏到那里了?是时候把他还给我了,不是吗?”

司马定神,坐在古老靠背椅上的,正是曹昂。

他叹了一口气,望着曹植说:“他的名字,叫做曹丕。可是我并没有藏起他来,他已经死了。”他顿了一顿,站起身走到曹植身前,手放到他的肩膀上,看着他的眼睛说:“我,是你唯一的哥哥。”


评论 ( 35 )
热度 ( 23 )

© 星球定制 | Powered by LOFTER